孔詹事集
作者:孔稚珪 南齊

輯者:張溥
本作品收錄於《漢魏六朝百三家集

孔詹事集題詞

內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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臣聞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,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。是以古之聖王,臨朝思理,遠防邪萌,深杜姦漸,莫不資法理以成化,明刑賞以樹功者也。伏惟陛下躡曆登皇,乘圖踐帝,天地更築,日月再張,五禮裂而復縫,六樂穨而爰緝。乃發德音,下明詔,降恤刑之文,申慎罰之典,敕臣與公卿八座共刪注律。謹奉聖旨,諮審司徒臣子良,稟受成規,創立條緒。使兼監臣宋躬、兼平臣王植等抄撰同異,定其去取。詳議八座,裁正大司馬臣嶷。其中洪疑大議,眾論相背者,聖照玄覽,斷自天筆。始就成立律文二十卷,錄敘一卷,凡二十一卷。今以奏聞,請付外施用,宣下四海。

臣又聞老子、仲尼曰:「古之聽獄者,求所以生之;今之聽獄者,求所以殺之。」「與其殺不辜,寧失有罪。」是則斷獄之職,自古所難矣。今律文雖定,必須用之;用失其平,不異無律。律書精細,文約例廣,疑似相傾,故誤相亂,一乖其綱,枉濫橫起。法吏無解,既多謬僻,監司不習,無以相斷,則法書徒明於帙裏,冤魂猶結於獄中。今府州郡縣千有餘獄,如令一獄歲枉一人,則一年之中,枉死千餘矣。冤毒之死,上干和氣,聖明所急,不可不防。致此之由,又非但律吏之咎,列邑之宰,亦亂其經。或以軍勳餘力,或以勞吏暮齒,獷情濁氣,忍并生靈,昏心狠態,吞剝氓物,虐理殘其命,曲文被其罪,冤積之興,復緣斯發。獄吏雖良,不能為用。使于公哭於邊城,孝婦冤於遐外。陛下雖欲宥之,其已血濺九泉矣。

尋古之名流,多有法學。故釋之、定國,聲光漢臺;元常、文惠,績映魏閣。今之士子,莫肯為業,縱有習者,世議所輕。良由空懃永歲,不逢一朝之賞,積學當年,終為閭伍所蚩。將恐此書永墜下走之手矣。今若弘其爵賞,開其勸慕,課業宦流,班習冑子,拔其精究,使處內局,簡其才良,以居外仕,方岳咸選其能,邑長並擢其術,則臯繇之謨,指掌可致,杜鄭之業,鬱焉何遠。然後姦邪無所逃其刑,惡吏不能藏其詐,如身手之相驅,若絃栝之相接矣。

臣以疏短,謬司大理。陛下發自聖衷,憂矜刑網,御廷奉訓,遠照民瘼。臣謹仰述天官,伏奏雲陛。所奏繆允者,宜寫律上,國學置律助教,依五經例,國子生有欲讀者,策試上過高第,即便擢用,使處法職,以勸士流。

匈奴為患,自古而然,雖三代智勇,兩漢權奇,筭略之要,二塗而已。一則䥫馬風馳,奮威沙漠;二則輕車出使,通驛虜庭。搉而言之,優劣可覩。今之議者,咸以丈夫之氣,恥居物下,況我天威,寧可先屈?吳、楚勁猛,帶甲百萬,截彼鯨鯢,何往不碎?請和示弱,非國計也。臣以為戎狄獸性,本非人倫,鴟鳴狼踞,不足喜怒,蜂目蠆尾,何關美惡。唯宜勝之以深權,制之以遠笇,弘之以大度,處之以蟊賊。豈足肆天下之忿,捐蒼生之命,發雷電之怒,爭蟲鳥之氣。百戰百勝,不足稱雄,橫尸千里,無益上國。而蟻聚蠶攢,窮誅不盡,馬足毛羣,難與競逐。漢高橫威海表,窘迫長圍;孝文國富刑清,事屈陵辱;宣帝撫納安靜,朔馬不驚;光武卑辭厚禮,寒山無靄。是兩京四主,英濟中區,輸寶貨以結和,遣宗女以通好,長轡遠馭,子孫是賴。豈不欲戰,惜民命也。唯漢武藉五世之資,承六合之富,驕心奢志,大事匈奴。遂連兵積歲,轉戰千里,長驅瀚海,飲馬龍城,雖斬獲名王,屠走凶羯,而漢之卒甲十亡其九。故衞霍出關,千隊不反,貳師入漠,百旅頓降,李廣敗於前鋒,李陵沒於後陣,其餘奔北,不可勝數。遂使國儲空懸,戶口減半,好戰之功,其利安在?戰不及和,相去何若?

自西朝不綱,東晉遷鼎,羣胡沸亂,羌狄交橫,荊棘攢於陵廟,豺虎咆於宮闈,山淵反覆,黔首塗地,逼迫崩騰,開闢未有。是時得失,略不稍陳。近至元嘉,多年無事,末路不量,復挑彊敵。遂廼連城覆徙,虜馬飲江,青、徐之際,草木為人耳。建元之初,胡塵犯塞,永明之始,復結通和,十餘年間,邊候且息。

陛下張天造曆,駕日登皇,聲雷㝢宙,勢壓河岳。而封豕殘魂,未屠劍首,長蛇餘喘,偷窺外甸,烽亭不靜,五載於斯。昔歲蟻壞,瘻食樊、漢,今茲蟲毒,浸淫未已。興師十萬,日費千金,五歲之費,寧可貲計。陛下何惜匹馬之驛,百金之賂,數行之詔,誘此凶頑,使河塞息肩,關境全命,蓄甲養民,以觀彼弊。我策若行,則為不世之福;若不從命,不過如戰失一隊耳。或云「遣使不受,則為辱命」。夫以天下為量者,不計細恥,以四海為任者,寧顧小節。一城之沒,尚不足惜;一使不反,曾何取慙?且我以權取貴,得我略行,何嫌其恥?所謂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。臣不言遣使必得和,自有可和之理;猶如欲戰不必勝,而有可勝之機耳。今宜早發大軍,廣張兵勢,徵犀甲於岷峨,命樓船於浦海。使自青徂豫,候騎星羅,沿江入漢,雲陣萬里。據險要以奪其魂,斷糧道以折其膽,多設疑兵,使精悉而計亂,固列金湯,使神茹而慮屈。然後發衷詔,馳輕驛,辯辭重幣,陳列吉凶。北虜頑而愛奇,貪而好貨,畏我之威,喜我之賂,畏威喜賂,願和必矣。陛下用臣之啟,行臣之計,何憂玉門之下,而無款塞之胡哉?

彼之言戰既慇懃,臣之言和亦慊闊。伏願察兩塗之利害,檢二事之多少,聖照玄省,灼然可斷。所表謬奏,希下之朝省,使同博議。臣謬荷殊恩,奉佐侯岳,敢肆瞽直,伏奏千里。

皇太子霞騫青殿,日光春宮,駕紫谷之英,振洛笙之響。自非器上白雲,韻同明月,何以延芳芝苑,插羽瓊條?竇嬰戚貴於西京,陸曄風素於東國。伊人之美,方曰可舉,臣亦何斯,而敢參冒也。

故李通豪贍,以親寵登司;王基才勇,以聲華入選。先帝擢臣以榮華,陛下伸臣以富貴,遂得北帶五州,東跨六郡,內亞三鼎,外齊四嶽。蟬佩之映,則左右交暉;龜組之華,則縱橫吐耀。輕輪徐動,則劍戟如雲;飛蓋暫停,則歌鍾成列。摐金龍吹鬱其前,鳴笳鳳管疊其後。鄧禹若不遭漢光,則南陽之掾吏;微臣若不逢明聖,則孤城之戍客。豈可加以正台之席,登以論道之寄,啟黃扉而燮五緯,躡青帷而調四序?

永明十年,稚珪及光禄大夫陸澄、祠部尚書虞悰、太子右率沈約、司徒右長史張融表薦京産,不報。)

竊見吳郡杜京產,潔靜為心,謙虛成性,通和發於天挺,敏達表於自然。學遍玄、儒,博通史、子,流連文藝,沈吟道奧。泰始之朝,掛冠辭世,遁捨家業,隱於太平。葺宇窮巖,採芝幽㵎,耦耕自足,薪歌有餘。確爾不群,淡然寡欲,麻衣藿食,二十餘載。雖古之志士,何以加之。謂宜釋巾幽谷,結組登朝,則喦谷含懽,薜蘿起忭矣。

(奐輒殺寗蠻長史劉興祖,世祖大怒,使御史中丞孔稚珪奏其事,遂殺之。)

雍州刺史王奐啟錄小府長史劉興祖,虛稱「興祖扇動山蠻,規生逆謀,誑言誹謗,言辭不遜」。敕使送興祖下都,奐慮所啟欺妄,於獄打殺興祖,詐啟稱自經死,止今體傷楗蒼𪒠,事暴聞聽。

攝興祖門生劉倪到臺辨問,列「興祖與奐共事,不能相和。自去年朱公恩領軍征蠻失利,興祖啟聞,以啟呈奐,奐因此便相嫌恨。若云興祖有罪,便應事在民閒;民閒恬然,都無事迹。去十年九月十八日,奐使仗身三十人來,稱敕錄興祖付獄。安定郡蠻先在郡贓私,興祖既知其取與,即牒啟,奐不問。興祖後執錄,奐仍令蠻領仗身於獄守視。興祖未死之前,於獄以物畫漆柈子中出密報家,道無罪,令啟乞出都一辨,萬死無恨」。又云:「奐駐興祖嚴禁信使,欲作方便,殺以除口舌。」又云:「奐意乃可。奐第三息彪隨奐在州,凡事是非皆干豫,扇構密除興祖。」又云:「興祖家餉糜,中下藥,食兩口便覺,回乞獄子,食者皆大利。興祖大叫道。『糜中有藥』。近獄之家,無人不聞。」又云:「奐治著興祖日急,判無濟理。十一月二十一日,奐使獄吏來報興祖家,道興祖於獄自經死。尸出,家人共洗浴之,見興祖頸下有傷,肩胛烏𪒠,陰下破碎,實非興祖自經死。家人及門義共見,非是一人。」重攝檢雍州都留田文喜,列與倪符同狀。

興祖在獄,嗛苦望下,既蒙降旨,欣願始遂,豈容於此,方復自經?敕以十九日至,興祖以二十一日死,推理檢迹,灼然矯假。尋敕使送下,奐輒拒詔,所謗諸條,悉出奐意。毀故丞相若陳顯達,誹訕朝事,莫此之深。彪私隨父之鎮,敢亂王法,罪竝合窮戮。

(鬱林深忿疾融,即位十餘日,收下廷尉獄,然後使中丞孔稚珪倚為奏。)

融姿性剛險,立身浮競,動迹驚群,抗言異類。近塞外微塵,苦求將領,遂招納不逞,扇誘荒傖。狡弄聲勢,專行權利,反覆脣齒之閒,傾動頰舌之內。威福自己,無所忌憚,誹謗朝政,歷毀王公,謂己才流,無所推下,事曝遠近,使融依源據荅。

綠葉雲舒,朱實星映,離離昔聞,曄曄今覩,信西岷之佳珍,諒東鄙之未識。

(《藝文類聚》。《藝文》此下云「角昴興而靈華敷,大火中而朱實繁,灼灼丹華吐日,離離繁星著天,七命析龍眼之房也。按王逸《茘枝賦》曰:「乃觀茘枝之樹,其形色煖若朝雲之興,森如横天之篲,角亢興而靈華敷,大火中而朱實繁,灼灼若朝霞之吐日,離離如繁星之著天。」張孟陽《七命》:「析龍眼之房,部椰子之殻。」稚珪啟正用逸賦中語:「七命,則景陽七命也。」《藝文》於其上既脱寫王逸賦,又以七命誤連為一耳。《尺牘》用逸賦四語為稚珪啟,而前啟乃反不載,葢繇襲《藝文》之誤,遂不加考。)

稚珪啟,民蚤奉明公提拂之仁,深蒙大慈弘引之訓,恩獎所驅,性命必盡,敢瀝肝髓,乞照神襟。民積世門業,依奉李老,以沖靜為心,以素退成行,迹蹈萬善之淵,神期至順之宅民,仰攀先軌,自絕秋塵,而宗心所向,猶未敢墜。至於大覺明教,般若正源,民生平所崇,初不違背,常推之於至理,理至則歸一,置之於極宗,宗極不容二。自仰稟明公之訓,憑接明公之風,導之以正乘,引之以通戒,使民六滯頓祛,五情方旭。廻心頂禮,合掌願持,民齊敬歸依,蚤自靜信,重律輕條,素已半合。所以未變衣鉢,眷黃老者,實以門業有本,不忍一日頓棄,心世有源,不欲終朝悔遁。既以二道大同,本不敢惜心廻向,實顧言稱先業,直不忍棄門志耳。豈不思樂方廣,勤志一乘,況仰資明公,齊禮道德,加須奉誦,明公清信至制,淨住子序,萬門朗奧,億品宣玄,言雖願違,心不覺醉,更未測明公善誘之妙,一至如此。博約紛綸,精暉照出,欲罷尚其不能,欲背何以面向?而昔而前,民固不敏;而今而後,斯語請事,民之愚心,正執門範,情於釋老,非敢異同。始私追尋民門,昔嘗明一同之義經,以此訓張融,融乃著《通源》之論,其名少子。少子所明,會同道佛,融之此悟,出於民家,民家既爾,民復何礙?始乃遲遲執迹,今輒兼敬以心一不空棄黃老,一則歸依正覺。不期一朝,霍然大悟。悟之所導,舉自明公,不勝踴躍之至。謹啟。

事以聞復,竊研道之異佛,止在論極,極未盡耳。道以論極,極在諸天。佛乃鄙此,不出三界,斯則精麤遠近,實有慙於大方矣。然尋道家此教,指設機權,其猶仲尼《外典》,極惟天地,葢起百姓所見,二儀而已。教本因心,取會萬物,用其所見,順而尊之。當其尊地,俱窮妙物。故老子之「橐籥」,維摩之「無我」,合德天地。《易》家有「太極」,所以因物之崇天,仍崇之以極,妙而至極,終有地固,淵于於天表。老子亦云: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」已是道在天外,稍不以天為道也。何異佛家羅漢,亦指極四果,方至勝鬘,自知有餘地,道之崇天極,猶佛有羅漢果,佛竟不止於羅漢,道亦於天不息,甫信道之所道,定與佛道通源矣。民今心之所歸,輒歸明公所一向道家戒善,故與佛家同耳。兩同之處,民不苟拾道法;道之所異,輒婉輒入。公大乘,請於今日,不敢復位異同矣。服膺之至,謹啟下誠,伏願採其末悔,亮其始位,退自悔始,自恭自懼。謹啟。

十一月二十九日,州民御史中丞孔稚珪啟。得示具懷,甚有欣然,理本無二,取捨多途,諍論云云,常所慨也。但在始通,道則宜然,斆而學者則未可。君但廣尋諸經,不患淪滯其迹也。比面別一二。

夫朋白兔而侶青烏,啟銀函而講金字者,有道存焉。故能大叩玄宗,鬱為物範,則天地,正六合,照日月,而導蒼生,神道無門,陰陽不測,是故赤松家石室之下,神農行弟子之敬,廣成在崆峒之上,軒轅稟順風之禮,洛浦笙飛之秀,關山駕鳳之英。凡此之儔,希世間出,皆雍容以沐咸池,或瀟灑而開閶闔。

夫河洛摛寶,神道之功既傳;岱華吐祕,仙靈之跡可覩。葢事詳於玉牒,理煥於金符。雖冥默殊源,顯晦異軌,測心觀古,可得而言焉。是以子晉笙歌,馭鳳於天海;王喬雲舉,控鶴於玄都。有羽化蟬蛻,觸影遯形,神翥帝宮,迹留劍杖,遊瑤池而不返,宴玄圃以忘歸。永嘉惡道者,窮地之險也。欹竇遏日,折石橫波,飛浪突雲,奔湍急箭,先生攀途躋阻,宿泄涉折,而衡飈夜鼓,山洪暴激,忽乃崩舟墜壑,一倒千仞,飄地淪高,翻透無底,徒侶判其冰碎,舟子悲其雹散,危魂中夜,赴阻相尋,方見先生,恬然安席。銘曰:

關西升妙,洛右飛英。鳳吹金闕,簫鼓玉京。絕封萬古,乃既先生。先生浩浩,唯神其道。泉石依情,烟霞入抱。祕影窮岫,孤栖幽草。心圖上玄,志通大造。

移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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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鍾山之英,草堂之靈,馳煙驛路,勒移山庭: 

  夫以耿介拔俗之標,蕭灑出塵之想。度白雪以方潔,干青雲而直上,吾方知之矣。若其亭亭物表,皎皎霞外,芥千金而不眄,屣萬乘其如脫。聞鳳吹於洛浦,值薪歌於延瀨。固亦有焉。豈其終始參差,蒼黃翻覆,淚翟子之悲,慟朱公之哭。乍回跡以心染,或先貞而後黷,何其謬哉!嗚呼,尚生不存,仲氏既往,山阿寂寥,千載誰賞? 

  世有周子,雋俗之士,既文既博,亦玄亦史。然而學遁東魯,習隱南郭。偶吹草堂,濫巾北岳。誘我松桂,欺我雲壑。雖假容於江皋,乃攖情於好爵。其始至也,將欲排巢父,拉許由,傲百氏,蔑王侯。風情張日,霜氣橫秋。或歎幽人長往,或怨王孫不游。談空空於釋部,核元元於道流。務光何足比,涓子不能儔。 

  及其鳴騶入谷,鶴書赴隴,形馳魄散,志變神動。爾乃眉軒席次,袂聳筵上。焚芰製而裂荷衣,抗塵容而走俗狀。風雲悽其帶憤,石泉咽而下愴。望林巒而有失,顧草木而如喪。 

  至其鈕金章,綰墨綬,跨屬城之雄,冠百里之首。張英風於海甸,馳妙譽於浙右。道帙長擯,法筵久埋。敲扑喧囂犯其慮,牒訴倥傯裝其懷。琴歌既斷,酒賦無續。常綢繆於結課,每紛紜於折獄。籠張趙於往圖,架卓魯於前籙。希蹤三輔豪,馳聲九州牧。使我高霞孤映,明月獨舉,青松落陰,白雲誰侶?礀戶摧絕無與歸,石逕荒涼徒延佇。 

  至於還飆入幕,寫霧出楹,蕙帳空兮夜鶴怨,山人去兮曉猨驚。昔聞投簪逸海岸,今見解蘭縛塵纓。於是南嶽獻嘲,北隴騰笑,列壑爭譏,攢峯竦誚。慨遊子之我欺,悲無人以赴弔。故其林慙無盡,礀愧不歇,秋桂遣風,春蘿罷月。騁西山之逸議,馳東皋之素謁。

  今又促裝下邑,浪栧上京。雖情殷于魏闕,或假步於山扃。豈可使芳杜厚顏,薜荔蒙恥,碧嶺再辱,丹崖重滓,塵游躅于蕙路,汙淥池以洗耳!宜扃岫幌,掩雲關,斂輕霧,藏鳴湍,截來轅于谷口,杜妄轡於郊端。於是叢條瞋膽,疊穎怒魄,或飛柯以折輪,乍低枝而掃跡:請迴俗士駕,為君謝逋客。

祭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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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君之德,高明秀挺。浩汗深度,昂藏風領。學不師古,因心則睿。筌蹄象繇,糠秕莊惠。吾與夫子,分協芳金。憑風共酒,藉月同吟。

驥子跼且鳴,鐵陣與雲平。
漢家嫖姚將,馳突匈奴庭。
少年鬬猛氣,怒髮為君征。
雄戟摩白日,長劍斷流星。
早出飛狐塞,晚泊樓煩城。
虜騎四山合,胡塵千里驚。
嘶笳振地響,吹角沸天聲。
左碎呼韓陣,右破休屠兵。
橫行絕漠表,飲馬瀚海清。
朧樹枯無色,沙草不嘗青。
勒石燕然道,凱歸長安亭。
縣官知我徤,四海誰不傾。
但使強胡滅,何須甲第成。
當令丈夫志,獨為上古英。


白馬金具裝,橫行遼水傍。
問是誰家子,宿衛羽林郎。
文犀六屬鎧,寶劍七星光。
山虛弓響徹,地迥角聲長。
宛河推勇氣,隴蜀擅威強。
林臺受降虜,高闕翦名王。
射熊入飛觀,挍獵下長楊。
英名欺衛、霍,智策蔑平、良。
島夷時失禮,卉服犯邊疆。
徵兵集薊北,輕騎出漁陽。
集軍隨日暈,挑戰逐星芒。
陣多龍勢動,營開虎翼張。
衝冠入死地,攘臂越金湯。
塵飛戰鼓急,風交征旆揚。
轉鬬平華地,追奔掃鬼方。
本持身許國,况復武力彰。
會今千載後,流譽滿旂常。

孤征越清江,遊子悲路長。
二旬倐已滿,三千眇未央。
草雜今古色,巖留冬夏霜。
寄懐中山舊,舉酒莫相忘。

石險天貌分,林交日容缺。
陰澗落春榮,寒巖留夏雪。

附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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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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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稚珪字德璋,會稽山陰人也。祖道隆,位侍中。父靈產,泰始中罷晉安太守。有隱遁之懷,於禹井山立館,事道精篤,吉日於靜屋四向朝拜,涕泗滂沲。東出過錢塘北郭,輙於舟中遙拜杜子恭墓,自此至都,東向坐,不敢背側。元徽中,為中散太中大夫。頗解星文,好術數。太祖輔政,沈攸之起兵,靈產密白太祖曰:「攸之兵衆雖強,以天時冥數而觀,無能為也。」太祖驗其言,擢遷光祿大夫。以簏盛靈產上靈臺,令其占候。餉靈產白羽扇、素隱几。曰:「君性好古,故遺君古物。」

稚珪少學涉,有美譽。太守王僧虔見而重之,引為主簿。州舉秀才。解褐宋安成王車騎法曹行叅軍,轉尚書殿中郎。太祖為驃騎,以稚珪有文翰,取為記室叅軍,與江淹對掌辭筆。遷正員郎、中書郎、尚書左丞。父憂去官,與兄仲智還居父山舍。仲智妾李氏驕妬無禮,稚珪白太守王敬則殺之。服闋,為司徒從事中郎,州治中,別駕,從事史,本郡中正。

永明七年,轉驍騎將軍,復領左丞。遷黃門郎,左丞如故。轉太子中庻子廷尉。江左相承,用晉世張杜律二十卷,世祖留心法令,數訊囚徒,詔獄官詳正舊注。先是七年,尚書刪定郎王植撰定律章表奏之,從之。於是公卿八座參議,考正舊注。有輕重處,竟陵王子良下意,多使從輕。其中朝議不能斷者,制旨平決。至九年,稚珪上表,詔報從納,事竟不施行。

轉御史中丞、遷驃騎長史、輔國將軍。建武初,遷冠軍將軍、平西長史、南郡太守。稚珪以虜連歲南侵,征役不息,百姓死傷。乃上表,帝不納。徵侍中,不行,留本任。

稚珪風韻清疎,好文詠,飲酒七八斗。與外兄張融情趣相得,又與琅邪王思遠、廬江何點、點弟胤竝款交。不樂世務,居宅盛營山水,憑机獨酌,傍無雜事。門庭之內,草萊不剪,中有蛙鳴,或問之曰:「欲為陳蕃乎?」稚珪笑曰:「我以此當兩部鼓吹,何必期效仲舉。」永元元年,為都官尚書,遷太子詹事,加散騎常侍。三年,稚珪疾,東昏屏除,以牀轝走,因此疾甚,遂卒。年五十五。贈金紫光祿大夫。

 

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,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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